舒了,原名舒世忠,生于南城龙爪槐胡同,5岁母亲过世,跟随父亲几次搬家,但都没离开陶然亭一带,4次失学,做过铁路职工,最大的爱好是读书,尤其是文史类的书。
他被打成过右派、下放、转岗,舒了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几经波折、郁郁不得志。如果他一直安于这样的状态的话,几乎可以确定,他的一生是碌碌无为的,是不足以对外人倾诉的。大家想听的都是励志的、传奇的故事,谁想看一个普通小市民庸俗、苦命的一生?
因为胡同,他的后半生充满了动力,在某些人的眼里,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传奇。
北京人的胡同情结是根深蒂固的。大多数人无奈地怀想着过去,怒骂着现状而又束手无措。我们看着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看着胡同像濒危动物一样一年一年在减少,看着胡同商业化,看着同伴、邻居从胡同里搬出来,住进了城郊的高楼。
心痛,又能怎么样?
舒了从小在胡同里长大,胡同里的每一块砖可能都有他童年的影子,他记得他和小伙伴儿们在胡同里玩耍,大人们夏天扇着蒲扇,在胡同里聊天儿,下棋。他记得胡同里小贩的叫卖声,也记得悠扬的京胡声。
当他听说胡同要大规模拆迁的时候,他的心好像突然就慌了,他不想让新一代的北京人失去对胡同的记忆,不想让胡同消失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他想要做点儿什么,这个从小生长在四九城以里的满族老人担起了拯救北京胡同文化的责任。他不想以后的学者考证起北京胡同的时候,连可以参考的详细资料都没有,他不想让北京胡同成为下一个“未解之谜”。
舒了说,他曾看过清朝宫廷画师绘制的《乾隆京城全图》,里面比较详尽地记载了京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条胡同,但是只标出了主要街道的名字,很多胡同都未标注名称。他决定要画一幅胡同地图,为每一条胡同“正名”,人活着除了得有信仰之外,大家都想在世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退休以后,舒了以串胡同为新事业。这一串就是15年,他走遍了二环内所有的胡同。每天骑着自行车和拆迁队赛跑。他给自己订下的计划是,先串远的,后串近的,先串即将拆迁的,后串不拆迁的。
因为有紧迫感,舒了一天都不敢懈怠,大家都说退休以后,得安享晚年了吧,可是舒了的晚年过的比他的前半生还要忙碌、辛苦。他乐在其中,他觉得自己在坚守,在留住北京的胡同记忆。
舒了丈量胡同的尺子是他的步伐,五步三米,根据步数和相机的记录,他用铅笔勾出胡同的轮廓,再在旁边附上文字说明。
舒了不仅完善了历史,也为学术研究做出了贡献。他串进薛家湾胡同,看到了一块刻着“钱氏宗祠”的汉白玉石板,并将之与钱氏家史对比,印证了钱氏宗祠的历史。
记录、测量、走街串巷用了15年,绘制这份地图又用了8年,前后23年时间,舒了换了10副眼镜,眼镜从近视度,升高到度,画图时得用放大镜。
年,舒了绘制出了《20世纪末北京胡同全图》,共三十张一开的大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文字。不仅仅描绘出了北京街巷和胡同的分布状况,胡同背后的故事、历史都有详尽的记录。
无论是绘制地图还是收集整理文史资料,舒了都不是专业的,可是他却完成了所谓的专家、行家不愿意去做的东西。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最困难的阶段永远都是论文选题,大家都想填补学术上的空白,都想求新。然而对一些基础性的,比较繁琐的整理工作却没有多大的兴趣。谁都不想吃力又不讨好,但往往这类的研究具有更大的价值。
年的夏天,舒了的大腿根部被诊断出恶性淋巴癌,此时的他已经83岁了。他像每一个走到生命末端,却依然怀有梦想的老人一样,担心的不是自己活不了多久,不是癌症带来的病痛,而是无法完成作品的遗憾。
他说“这辈子我一事无成,大事我是做不了,这件小事就由我来做吧。”多年的坚持,他已经将一件小事做成了大事。
舒了最终于年9月8日病逝。
他生前不仅完成了《20世纪末北京胡同全图》的绘制,还坚持写完了《最美乡愁——老北京门联的故事》,记载了数十幅年以前的老门联。
前半生的坎坷没有消磨掉舒了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后半生的斗志。人活一辈子总要有点儿盼头,不然,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呢。
他一定很爱很爱以前的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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